翼落星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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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渡江的清晨总带着一层薄雾,直到龙塘大坝横亘江面,那雾气才被晨光劈开,露出江水奔腾的真容。这座混凝土铸就的巨翼,终于在此刻舒展羽翼,将天空的辽阔与江河的浩瀚连为一体。 我站在观景平台眺望,腾飞之翼的造型已完工。设计师以流畅的曲线勾勒出双翼轮廓,钢铁骨架在阳光下泛着银光,仿佛凤凰涅槃后留下的翎羽。这并非单纯的建筑美学,而是力与美的共生——每一道弧线都经过水力计算的推敲,每一片“羽翼”都承载着分流洪水的使命。 当闸门开启时,江水顺着翼尖分流,激荡出雪白的浪花,如同巨龙振翅时溅落的鳞光。那些曾参与焊接的工人说,深夜施工时,焊枪的火花落在钢架上,恰似星辰坠入江中,照亮了整个工地。如今,星辰化作羽翼,永久地停驻在江畔,成为南渡江新的图腾。 而坝体深处的拦河闸启闭机房,也完成了装饰装修。我曾想象那里是冰冷的机械巢穴,但踏入其中时,却惊觉科技与人文竟能如此交融。机房内壁以淡蓝色瓷砖铺陈,如水波纹在光影中流转;操作台前的座椅裹着柔软的皮质,仿佛安抚着操作者与钢铁对话时的疲惫。 最动人的是墙面的一幅浮雕——雕刻师以椰树、渔船与浪花为元素,将南渡江的渔耕记忆嵌入现代工程的肌理。启闭闸门的按钮旁,还嵌着一句黎族谚语:“水有路,田有粮。”传统与未来的对望,在此刻达成了某种默契。工程师调试设备时,仪表盘闪烁的绿光与浮雕的暗纹交织,恍若古老咒语与现代密码共同吟诵着治水的诗篇。 南渡江曾以桀骜的洪水考验沿岸的村庄,而今,混凝土与钢铁的羽翼将它驯化为滋养土地的温柔。我见过坝下新生的湿地公园,芦苇丛中栖息着迁徙而来的白鹭;听过灌溉渠中水流涌向农田的欢鸣,那声音比往年的旱季祷告更响亮。当地的老渔民指着坝体说:“从前江水是暴躁的祖宗,现在成了送福的神灵。”他们或许不懂“腾飞之翼”的力学原理,却真切触摸到了工程背后那份将渴望化为现实的体温。 暮色渐浓时,我抚摸机房外墙的瓷砖,凉意中渗出一种温热的脉搏。这座大坝不再仅是拦水筑坝的冰冷存在,它是海口人将幻想浇筑成现实的纪念碑。天光大亮的不只是江面,更是那些曾以为遥不可及的愿景——关于丰收的田野、安澜的家园、与自然和解的希冀。从此,南渡江的潮声里多了一曲金属的咏叹,那是龙塘大坝用腾飞之翼,向天空与大地投递的永恒情书。 而我全部的渴望与幻想,都化作站在江边时的一口深呼吸:吸入江风携来的湿润,呼出岁月沉淀的尘埃。从此,天光大亮,你是我全部的光源与归途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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